丁春滋

仰望雁阵

午睡起来，喝了两口龙井茶，想起睡莲缸中的小鱼该喂了。来到院子里，左手捧着鱼食罐，右手揑少许小颗粒鱼食，正要朝水里撒。水面似镜，于镜中，忽见天上雁群。立刻抬头仰望，灰色云空下，好大一群飞雁，构成大大的活动着的“人”字，正往西南方向翩飞。目不转睛盯着雁阵，楼宇间天际实在太狭窄了，倏尔远逝不见影；马路上噪音可能太喧嚣了，长空未闻雁鸣声！

能够仰望雁阵，真是机缘凑巧，心弦似被拨动，耳畔如闻呼斯愣演唱之《鸿雁》：“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悠扬。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雁是冬候鸟，它们的老家在西伯利亚一带，至于南飞最后栖息于何地，就不太清楚了。自古流传“鱼雁传书”故事，大雁南飞北往寄托着人类的遐想与宏愿。过去通讯不发达，我们支边三十余年，与亲友沟通，全靠书信来往。记得妻曾返姑苏分娩、曾因备战携子疏散、曾因患子宫肌瘤回乡手术，曾因退休以后带孙子，俩人不在一起，常互通尺素，妻对我多有鼓励与劝勉。可惜这些信件，未能妥善保存下来。

多少年没见过雁阵啦！上一回是在哪里看的呢？思绪立即穿越时空。北大荒原野辽阔，天似穹庐。草黄见过雁南飞，草绿见过春归雁。早年立志扎根边疆、屯垦戍边，对于候鸟迁徏，司空见惯，心境不为雁阵所动。然而，随着年岁渐长，经历时事坎坷，世态炎凉，思念故乡的情愫与日俱增。仰望大雁南飞，不免感叹唏嘘！动物迁徏是自然现象，而人类的迁移活动则是社会行为。所谓故土难离、叶落归根的情结，说起来是人之常情，但是否也潜藏着生物密码呢？

在返回南方这件事上，妻像一只头雁，意志坚韧，不畏艰难曲折，终于带领全家回到了长三角。而她自己，却因年龄关系调动未遂，人虽回了老家落户，可是医保与退休金仍由黑龙江发放，不免留下些许遗憾。

东西方都有群雁南飞的故事。法国电影《给我翅膀》里面，14岁男孩托马斯驾驶轻型飞机，利用幼雁的“印随行为”，带领雁群，选择迁徏路线，历经艰难险阻。而同样题材的美国影片《伴你高飞》里头，13岁女孩，驾驶轻航，引导大雁飞行的情节，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两部电影，旨在唤起人们爱护候鸟、保护环境的共识。其实，在地球上，人与万物和谐相处，才是生存之道。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文天祥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比他小八岁，誓不仕元的陈普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历史长河奔流不息，某些风云人物留名青史还是钉于耻辱柱上，时间老人自会有公正的判处。（2021-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