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滋

溥心畬对姚兆明赞词解读

丁春滋

为纪念扬州藉台湾著名女画家姚兆明教授逝世三十年，扬州大学美术学院印制了《姚兆明书画集》。有南张（大千）北溥（心畬）之誉的溥心畬先生，是姚兆明的恩师，姚亦深得溥派艺术之精髓。在这本书画集里，影印了一篇《国画大师溥心畬先生对其爱徒姚兆明女史赞词》，副题（此文乃为心畬先生教授兆明将近十年时于（一九五九）观其课业成绩后高兴而作并书赠与），文末署名溥儒（溥儒字心畬）。这是研究溥姚艺术的重要资料。原为文言，繁体字，竖排，无标点，不分段。

國畫大師溥心畬先生對其愛徒姚兆明女史贊詞

（此文乃為心畬先生教授兆明將近十年時於（一九五九）觀其課業成績後高興而作並書贈與）

及門生兆明江南名族世傳詩禮年未及笄志好學閒靜謹身無逾內則從餘讀書今將十年雖顛沛無暇未嘗研求經史有所廢輟讀誦之餘從事書畫蓋其性情嫻雅宜於求藝所臨畫本頗有氣韻書則使學宗晉唐波磔之間宛轉中矩筆亦秀逸畫如其人凡藝史之類上者貴德其次有才其次積學故困學之士往往乏智與才兼之則有餘少焉則不足古之人能兼之者唐有摩詰宋有東坡元有松雪明有文唐故其所作超越時輩此數賢者皆湛深文翰旁及丹青亦由積學而成非謂幸而致也兆明既能受教習禮儀遵德言以天賦好古之資敏求研習學之不輟筆墨與學業並進遁研六法以為津逮用力既久將期有成遂能變化無方境由心生筆因意轉由是而窺古人堂奧非難也觀其近作題此勉之

己亥十二月                溥儒書

据《姚兆明书画集》原文，加以句读，按大意分段，并将繁体字转换成规范简化字如下：

《国画大师溥心畬先生对其爱徒姚兆明女史赞词》

（此文乃为心畬先生教授兆明将近十年时于（一九五九）观其课业成绩后高兴而作并书赠与）

    “及门生兆明，江南名族，世传诗礼。年未及笄，志好学闲静，谨身无逾。内则从余读书，今将十年。虽颠沛无暇，未尝研求，经史有所废辍；读诵之余，从事书画。盖其性情娴雅，宜于求艺，所临画本颇有气韵。书则使学宗晋唐波磔之间，宛转中矩。笔亦秀逸，画如其人。

“凡艺史之类，上者贵德，其次有才，其次积学。故困学之士，往往乏智与才。兼之则有余，少焉则不足。古之人能兼之者，唐有摩诘，宋有东坡，元有松雪，明有文唐。故其所作，超越时辈。此数贤者，皆湛深文翰，旁及丹青。亦由积学而成，非谓幸而致也。

“兆明既能受教，习礼仪遵德言，以天赋好古之资，敏求研习，学之不辍，笔墨与学业并进，遁研六法以为津逮。用力既久，将期有成。遂能变化无方，境由心生，笔因意转。由是而窥古人堂奥非难也。观其近作，题此勉之。”

己亥十二月                溥儒书

 

现代汉语译文：

提及我的学生兆明，她出生于江南名门氏族，世代以诗礼传家。年纪还不到十五岁，志向好学，性格闲静，行为谨慎，从不逾越规矩。在家里跟着我读书，现已将近十年。由于生活困顿、缺少空闲，未曾研求学问，经、史方面的学业，有所荒废或中止；读书以外的时间，投入到学书习画中。因为她的性情娴雅，适合于学习艺术，所临摹的画本很有气韵，练习写字，则让她以学习晋唐名家的书法为宗旨，形神有致而合乎规范。文笔也秀丽潇洒，绘画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凡是艺术史上的作品，上乘的贵在品德，其次的要有才华，再其次是靠学问积累。因此，学习困惑的人，往往缺乏智力与才能。才智兼备的，能力就有余，才智稍差的，能力就不够。古代人，才智兼备的人，唐代有王维，宋朝有苏东坡，元代有赵孟頫，明朝有文征明、唐伯虎。所以他们的作品，超越那个时代的同辈（书画家）。以上几位名家，都有高深的文学修养，广泛涉及绘画艺术。也是由于学问不断地积累，并不是如人所说凭幸运而能达到啊！

兆明已经能够完全接受所教，习惯礼仪遵守道德和古训，凭天生的秉性与喜好传统文化的资质，勤奋而聪敏地钻研，学习艺术从不停顿，书画与学业成绩齐头并进，深入地研究绘画“六法”，以它作为津渡来达到目的。用功既然长久，必将期待有所成就。肯定能成功地变化无穷，意境由心中产生，笔法因意思转换。从而窥见古人深奥的道理或境界，登堂入室就不困难了。查看兆明近来的作品，写了这些文字对她加以勉励。

简析：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得天下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国画大师溥心畬，对其爱徒姚兆明悉心教育，精心培养将近十年，检查她的学业，认为达到了预期目的，感到由衷的高兴，写出了这篇279个字的赞词，对她加以勉励。全文分三层意思，逐段加以理解。

第一段概括介绍兆明的身世和志向，指出其性情娴雅，适合学习书画艺术，经过刻苦努力，她已经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第二段表达对于书画艺术的见解，并以唐、宋、元、明的名家为例，说明德行、才智和学问是造就艺术人才的重要因素。

第三段指出兆明凭借自身的天赋与努力钻研，在学业和书画艺术上，取得了优秀的成绩，具备了进一步深造的条件。

回顾溥儒为姚兆明习书第一课示范的楷书稿：“艺成于勤荒于嬉，惟有恒德乃获遂志达周。”再看姚兆明双钩溥儒为她习书第一课示范的楷书稿，题曰：十年前心师授学第一页，乃明终身之座右也。一九六0年九月十六日兆明补记，时留学罗马。师生之情跃然纸上。

注释：

1、畬yú与畲shē 此两字，均为形声字。字形与读音，都不相同。溥心畬的“畬”字只能读畬（yú），在书写上应规范为畬，而不可写成畲。

2、女史 本为古代女官的名称，旧时借用为对妇女知识分子的尊称。

3、及笄jíjī指女子年满15岁（笄：束发用的簪子。古时女子年满15岁，把头发绾起来，戴上簪子）。

4、颠沛 困顿，生活艰难。

5、经史 泛指儒家经典。经，包括儒家经传；史，包括各种历史书，也包括地理书。

6、废辍 fièchuò 取消、中止。

7、盖 文言发语词，承接上文申说理由或原因。

8、气韵 文章或书法绘画的意境或韵味。

9、波磔bōzhé 原指汉字书法的撇捺，这里指运笔的方法。

10、        宛转中矩 仿佛而逼真，合乎规范。

11、        摩诘 盛唐著名诗人王维（701-761）字摩诘，诗画成就都很高。苏东坡赞他“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12、        东坡 北宋著名文学家、书画家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

13、        松雪 南宋末至元初著名书法家、画家、诗人赵孟頫（1925-1322）字松雪，又号水精宫道人，吴兴（今浙江省湖州）人。

14、        文唐 文征明与唐伯虎合称。文征明（1470-1559）明代著名画家、书法家。唐伯虎（1470-1524）名唐寅，字伯虎，号六如居士。明代画家、书法家、诗人。

15、        文翰 泛指文字、文章、文学与文化。翰，毛笔，引申为文辞。

16、        丹青 红色与青色的颜料，借指绘画。

17、        既能  既，已经。已经能够

18、        遁研 遁，隐去。这里指深入地钻研。

19、        六法 我国古代绘画实践的系统总结。南朝齐代画家谢赫著《古画品录》，归纳整理的六条标准，分别为“气韵生动”、“骨法用笔”、 “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置位”、“传模移写”。

20、        津逮 过渡到。津，渡口； 逮，到。

21、        堂奥 房屋的深处，比喻深奥的道理或境界。